爱国学者,启蒙思想家傅山(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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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国思想史上,明末清初是一个可媲美于春秋战国的繁荣似锦、群星璀灿的伟大时代。公元1607年,在傅霖先生主持修建了匡扶太原文运的文峰塔八年之后,他的孙子傅山降生在这个“世以学行,师表晋中”的书香门第。傅山的父亲傅之谟绝对没有意识到,他这个成长于太原崛围山下西村的儿子日后会代表十七世纪思想解放、个性解放的历史要求和时代要求,成为那一时期最著名的爱国学者和启蒙思想家之一。

    始创于明代万历年间的太原三立书院是明末山西地区的最高学府,崇祯七年,新任山西提学袁继咸在山西巡抚的支持下开始重振受到政治影响一度衰落的三立书院。书香门弟的熏陶与严格的家教使得天资聪慧的傅山早在十五岁时就从童子试中脱颖而出,二十七岁的傅山此时又与全省二百余名优秀学子一起,被选入书院深造。三立书院里供奉着上古圣贤的塑像,同时也奉祀着五十五位山西历代的名宦乡贤,袁继贤就是在这样的文化氛围之中,以气节、文章教导学生,以先贤的楷模典范和自己的人格力量塑造了明末山西学子们的浩然正气。

    然而,两袖清风的袁继咸在两年之后却受到政治斗争的牵连而被巡按御史张孙振诬告贪污,崇祯皇帝下令将他解送京师,全山西先后有一百余名无辜者被投入冤狱,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急公好义极具大侠风范的傅山第一次登上了政治舞台,他联络薛宗周等同学冒着初冬的寒峭逆风千里跟随袁继咸的囚车赶赴北京,由傅山领衔,起草了一百零三位山西学子签名的诉状,伏阙诉冤。

    但是,明朝政府类似于今天信访办的通政司始终拒绝接收诉状,张孙振也派人赴京威胁说要请东厂和锦衣卫捉拿请愿学子。傅山将受到恐吓的弟弟傅止叫到北京之后,刻印了名为《辩诬公揭》的揭帖,学子们分赴街头,大量散发这份揭露袁继咸冤案内幕的政治传单。崇祯皇帝经常派遣厂、卫人员巡查市面,刺探民情,正是通过他们,这份揭帖终于上传到了崇祯皇帝手中。与此同时,傅山等人还先后向御史孙贤拦马诉冤,在早朝途中包围宰相温体仁的官轿请愿。

    第二年四月,刑部开始公审袁继咸案,傅山两次出庭作证,终于使袁继咸的冤情得以昭雪,恢复官职,改任武昌道,诬告者张孙振被流放边疆,他的后台温体仁,那个蚀乱朝政达八年之久的奸相也在两个月后被罢黜归家。这场历时半年多的启蒙性学生运动最终获得成功,并在士大夫阶层引起了震动,傅山也因此而名扬京师,留社丁时学汇编刻印了当时士人褒奖傅山的诗集,士林“依为所指”的马世奇以一篇《山右二义士记》表彰了傅山与薛宗周的义行。崇祯十一年顾杲、顾炎武领衔公讨阮大铖的“留都防乱揭帖”以及清光绪二十一年康有为的“公车上书”,在本质上其实都是傅山“伏阙诉冤”斗争形势的继续。

    傅山的高尚品格更体现在“伏阙诉冤”之后,袁继咸赴任武昌,写信邀请他同游黄鹤之胜,傅山以离别老母日久而婉言谢绝。当年岁试结束后,山西提学使桂一章拔选傅山为“优生”,并准备动用鼓乐为他举行插花仪式,傅山辞谢说:事奉师长就应当如同儿子,我怎么能贪公义而树私名呢?

    做为袁继咸的得意门生,他们师生之间始终保持着密切的关系。袁继咸赴任武昌后,致力于镇压当地农民起义军,清军入关后,他又为南明政权操劳奔波,协调左良玉与朝廷的关系。袁继咸被降清将领劫持到北京之后,写信希望傅山为他收藏整理诗集,并悲壮地表示:“山西学人只有你对我比较了解,不久我盖棺之日,一定不会辜负你对我的知重、使你日后因为有我这样的朋友而羞愧。”傅山接到信件后痛哭道:“先生啊,我又怎么敢辜负你对我的期望呢?!”几个月后,宁死不屈的袁继咸慷慨赴难。

    无论傅山,还是袁继咸、蔡懋德,他们受所处时代与传统文化的限制,不可能看到明末农民起义风暴的积级作用,因而也就很难要求他们去顺应历史潮流的发展。当李自成的起义军日益逼近太原的时候,傅山与蔡懋德泡制了以陕西百姓的名义指责农民军残暴的帖子广泛张贴于太原,同时还编造了“马在门内难行走,今年又是弼马温”的童谣,希望以此来安定太原民心,巩固太原城防。当奉命督师的李建泰邀请傅山前往军前赞画时,他匆匆赶往河北李建泰军中,力劝李建泰早日出兵救援太原,然而,李建泰当时已经无力进军山西,在这种情况下,傅山回到太原,侍奉老母避居平定嘉山。

    明朝江山亡于农民起义军的现实让傅山悲愤莫名,而更令他沉痛的是“华夏”亡于“夷狄”,遭逢乱世,国破身陷,傅山的思想在这一时期发生了急剧的变化,他在《甲申守岁》中甚至写出了“三十八岁尽可死,栖栖不死复何年”的诗句。于是,傅山遁入空门,成了一名道士。

    傅山之所以做道士,并不是要逃避现实,他逃避的只是清朝政府血腥的“剃发令”,做为一个坚定的民族主义者,傅山是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操守甘心做异族人统治下的顺民,他以道士的身份做掩护,投入到了秘密的反清斗争中。傅山出家之后,身穿红色道袍,自号“朱衣道人”,以示不忘朱明王朝,又号“石道人”,以示自己的反清意志如同石头一样坚强。傅山字青竹,后来改为青主,除此之外,他先后使用过的字号多达几十个,其中很多都寓含着深刻的反清思想。

    如果傅山生在太平盛世,有一个安定的社会环境,他完全可以为我们留下更多的著作,在学术上取得更大的成就,多年的秘密反清斗争使得他一方面不能全身心投入到学术研究中去,另一方面使他不得不尽量隐蔽自己,以至于流传于世的资料极为有限,研究他的后人不得不通过研读他浩瀚的诗作,从中探寻摸索他这些年的神秘行踪和思想变化。

    明朝灭亡十年之后,受南明桂王政权派遣长年活动于北方的宋谦在发动反清起义前夕被捕,供出了傅山,致使傅山被投入太原府监狱,傅山弟弟傅止和唯一的儿子傅眉也同时入狱。不过,宋谦招供不久即被就地正法,他所说的一切已是死无对证,而且,从宋谦被捕到傅山入狱,中间相隔两个多月,使得傅山及早做好了准备,面对清廷官员而从容应对。当时的太原知府是边大绶,这个担任米脂知县时曾挖过李自成祖坟的明朝投降官员敬仰傅山的气节,与其它一些清朝官员有意袒护。在经历多次审讯之后,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合议作出了宋谦“挟仇诬扳”的结论,傅山在入狱一年之后得以免罪释归。

    傅山出狱之后,隐居于太原东山脚下的松庄,自号“松侨”,并作诗称“太原人作太原侨”,以示自己在明亡之后已成为无家无国旅寓为侨的遗民。

    松庄附近,就是太原的一方名胜双塔寺。傅山一生极好游历,而他在太原读书隐居的地方,也大多选择在风景宜人的山水胜境。崛围山上的青羊庵,多福寺里的红叶洞,裂石山的虹巢,晋祠里的云陶洞以及太原北郊的土堂山,都留下了傅山的足迹。崛围红叶、裂石寒泉、土堂怪柏都是太原八景之一,而晋祠、双塔寺就更不用说了。傅山就是这美丽山水的熏陶之中面壁寒窗读书著述,排遣心中的郁闷,将自己溶入山川秀色之中以求得精神上的自由与解脱。

    傅山高山景行的人格力量与个人魅力在赢得世人尊崇的同时,也结交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挚友。在傅山被捕入狱生病期间,他的朋友陈谧前去为他医病,另外两个朋友白居实、朱实则入狱与他做伴达三个月之久。祁县的戴廷轼是傅山的一位忘年之交,他的书斋丹枫阁在当时与南方冒辟疆的水绘园一样,都成为名宿志士结聚联络之所,傅山的一些著作就是在这里刻印的。

    就在傅山寄居松庄期间,武装抗清斗争已经归于沉寂,那些抗清志士斗争的重点不得不转到思想文化战线上来,以弘扬民族文化来对抗清朝提倡的理学,寻找政治上的知音和学术上的同道,一大批那个时代杰出的文化精英不远千里陆续慕名而来。

    名满天下的思想家、学者顾炎武曾三次前来拜访傅山,并在松庄住过一段时间,将傅山当做自己的十位老师之一,称赞他“萧然物外,自得天机”。顾炎武第三次来松庄时,五十九岁却依然无子,傅山为他诊脉之后认为他还有希望生子,于是顾炎武便在静乐买了一妾。“畿南三才子”之一的申涵光来太原走访亲戚的时候也拜访了傅山。申涵光临行前,顾炎武曾作诗送行,留下了“并州城外无行客,且共刘琨听夜鸡”的诗句。申涵光离开太原前夕,他那个担任山西右布政使的中表王显祚极力挽留,申涵光回答说:“太原高士傅青主贫困地生活在土窑中,你如果能礼贤下士,比留我多住几天要强得多。”第二年,王显祚就为傅山买了一所宅院,故址就在今天傅家巷的四号,巷中“版筑故居”的牌坊就是后人为纪念傅山而建。与顾炎武、申涵光一样,广东屈大均也是一个坚定的民族主义者,他在太原留下过一首《望晋恭花园》,望晋王府花园而思朱明故国,悲叹“悲风处处吹松柏,谁到并州不断肠。”此外,这一时期与傅山交游的知名学者还有李因笃、阎尔梅、孙奇峰等人,这都是那个时代赫赫有名的一代宗师,他们或倾心腹于密谈中,或寄愤闷于诗酒间,以气节相砥砺,以学问相切磋,使松庄形成了一个在野的学术文化中心。傅山先生一生清贫,但他却拥有如此之多名留青史的挚友,这是一笔可与他的学识相媲美的宝贵财富,这是一份令后人感动与羡慕的友谊。

    在经历了清初的高压政策之后,为了拉拢汉族知识分子,康熙皇帝设立博学宏词科,年逾古稀的傅山也在推荐之列。虽然傅山屡次拒绝,但仍然被奉命行事的地方官员强行护送至北京。

    奉命促驾的那位县令是在太原做过六年父母官的戴梦熊,他不仅卓有成效地振兴了太原地区的经济,而且为太原地区的文化继承与发展做了贡献,在明末战乱中散落于民间的《宝贤堂集古法帖》就是由他重新收集的,戴梦熊还曾准备兴建双塔寺的院墙和山门,但因为以政绩卓著调任汉阳知府而未能如愿,继任者完成这项工程后,还专门请他提写了“祗园胜境”的门额。

    傅山被迫来到北京之后,称病拒不入城,住在崇文门外的圆觉寺,一些朝廷官员和仰慕他的百姓纷纷前来看望。虽然傅山最终没有参加博学宏词的考试,但因为声名远著,仍被授予内阁中书的职务。按照当时的制度,傅山是必须到午门前叩谢皇恩的,当装病的傅山被抬到午门的时候,心怀故国的他不禁泪流满面,清朝官员强行让他下跪,傅山索性扑倒在了地上,敬佩他的官员们打圆场说:“好了,好了,这就算是谢过了”,这才结束了这绝无仅有的谢恩仪式。

    回到太原之后,傅山始终不承认清政府对自己的任命,戴梦熊奉命到他家门首悬挂“凤阁蒲轮”的额匾也被断然拒绝。戴梦熊因此后来在为傅山所作的传记中赞叹他“尚志高风,介然如石”。

    穷困清苦与流离颠沛的生活傅山毫不在意,但一次次目睹亲人的离去却使他痛苦不已,从这一点来说,傅山的个人生活是颇为不幸的。傅山早年丧父,由母亲抚养成人。二十七岁时,相濡以沫的爱妻张静君留下五岁的傅眉撒手人圜,傅山从此终身未曾再娶。“断爱十四年,一身颇潇洒”,然而,当他在清理旧物偶然翻出妻子为他绣的吉祥物时,他明白,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睹物思人,傅山以一首感情真挚的诗作表露了爱妻早逝给他心灵上带来的绵绵苦痛。傅山五十余岁时,他那个深明大义的母亲以及他的弟弟傅止相继去世。傅山与他的哥哥傅庚兄弟情深,傅庚病故时,傅山五天写下了二十一首诗作来寄托自己的哀思。此后,傅山将侄儿傅仁视同已出,出外游历时也经常是由傅仁随行待奉。傅仁深得叔父教诲,极爱临摹傅山的书法,以至于外人莫辩真假,“卅年风雨共,此侄比人亲”,正因为如此,当傅仁英年早逝时,傅山的悲痛是不言而喻的。傅眉是傅山唯一的儿子,他的身上倾注了傅山的心血,也映照出傅山的人生,傅眉在书画文学方面的成就使傅山深感欣慰。傅山七十七岁时,志向未酬的傅眉在诸事无成的叹息中郁郁而终,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最大的悲痛莫过于此,傅眉的去世是傅山一生最沉重的打击,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也在五个月后盍然长逝,结束了自己传奇高洁的漫漫人生路。

    傅山先生去世了,他的思想、他的学术成就永远留在了人间,当之无愧地成为清初最杰出的学者和启蒙思想家之一,梁启超称他的学问大河以北无人能及,并将他与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等人一起排入清初六大宗师行列。做为山西历史上最伟大的一位学者,傅山可谓是一个世所罕见的全才,哲学、儒学、诗歌、书法、绘画、金石、考据等等无所不通,并且都取得了杰出的成就,一部《霜红龛集》使我们至今仍能领略他的博学多才。傅山还是一位悬壶济世的医学家,而且经常义务替人治病,山西省博物馆里珍藏着一份由他亲笔所写的行医“招贴”也就是广告的底稿。傅山不仅留下了《青囊秘决》、《傅氏女科》等一系列医学专著,而且民间流传着许多他的行医故事。傅山甚至还是一位武术家,写过一部名为《傅氏拳谱》的武功秘籍,傅山本人轻财重义、豪爽豁达,颇具侠者风范,他的儿子傅眉精于骑射,擅使铁枪,喜好兵法,这也正是受了他的影响。当然,傅山最值得人们称道,至今仍然熠熠发光的是他高山仰止的人格与坚定的民族气节,抗日战争时期,人们就极力称誉那些拒绝与日伪政府合作的知识分子们所体现出的“傅山精神”。正如民间对他的评价一样:这位书法大家是“字不如诗,诗不如画,画不如医,医不如学,学不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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