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三百首》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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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编《唐诗三百首》的蘅塘退士一定是一个风趣幽默的人。

  首先看他的名号“蘅塘退士”,别人都要当进士,他却偏偏自称“退士”。再看他选编的《唐诗三百首》,第一首诗有“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之句,最后一首诗有“花开堪折直须折”之句,一个说不必折,一个说应该折,首尾呼应,妙趣横生。

  他大概还是“飞花令”爱好者,把《望蓟门》《九日登望仙台呈刘明府容》《送魏万之京》放在一起,三首诗中都有“曙色”二字。

  蘅塘退士在选编《唐诗三百首》时,不仅注重诗的水平和风格,而且关注诗篇反映的作者的人生际遇。这与我写《唐诗传奇》的着眼点刚好不谋而合!

  以孟浩然为例,入选《唐诗三百首》的孟浩然《夜归鹿门歌》《临洞庭上张丞相》《早寒有怀》《岁暮归南山》《留别王维》《宿桐庐江寄广陵旧游》等,以及李白的《送孟浩然之广陵》《赠孟浩然》,把孟浩然一生的主要经历、最重要的人际关系,都充分展现了出来。再以杜甫为例,在《唐诗三百首》卷五中,《春望》《月夜》《春宿左省》《至德二载,甫自金光门出……》四首毗邻的诗,记述了安史之乱期间杜甫的一连串经历;而《月夜忆舍弟》《天末怀李白》《奉济驿重送严公四韵》《别房太尉墓》四首诗,囊括了杜甫最重要的亲情友情与感恩之情。

  唐诗三百首》中,还选入了杜甫的《江南逢李龟年》: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初看起来,这首诗似乎平淡无奇。但如果想到此诗写于公元770年,是杜甫人生岁月的最后一年,感觉就不同了。“岐王宅”“崔九堂”,隐含着诗人多少流年往事;“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在风光物候背后,有多少身世浮沉、世态炎凉的感叹!此外,李龟年作为著名的宫廷音乐家,据悉是李白写作“云想衣裳花想容”诗句的那桩轶事的直接参与者。我写《唐诗传奇》,受故事结构的局限,没能把这个情节写进去。杜甫写《江南逢李龟年》时,会不会想到“云想衣裳花想容”,想到李白呢?

  蘅塘退士对于唐代著名诗人的人生际遇的倾情关注,是显而易见、不言而喻的,对我撰写《唐诗传奇》很有启发。他精心挑选出来的诗篇,不仅勾勒出唐代诗人传奇故事宏观框架的轮廓,而且展示了诸多细节,为我的写作提供了极大的帮助。因此,我要向蘅塘退士表示衷心感谢!

  还要感谢为《唐诗三百首》作补注的上元女史陈婉俊,她作的补注,为今人理解唐诗提供了诸多便利,当然也对《唐诗传奇》的撰写大有裨益。

  仅以韦应物《长安遇冯著》一诗的注释为例。该注释中,援引了南北朝著名诗人庾信的诗:“灞陵采樵路,成都卖卜钱。”通过这条注释,可以帮助读者理解《长安遇冯著》一诗的意蕴。更深一层,既然此诗是由庾信的诗句化裁而来,那么,“客从东方来,衣上灞陵雨”,大概也是虚拟的。唐诗,妙不可言,又深不可测哟!而韦应物把玩笑话说得活灵活现,像真的一样,可见古代诗人们尽管有万般无奈,他们活得又是多么潇洒超脱啊。由庾信的诗句,还能联想到李白《送友人入蜀》中的“升沉应已定,不必问君平”呢!提起庾信,想得远一些,会想到杜甫赞美李白的“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接下来,就是“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了……

  (摘自拙著《唐诗传奇》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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