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里的秋天
秋天到了，天高云淡，天气转凉。目睹高渺的苍穹，还有树上渐渐发黄的叶子，眼前不禁浮现出几首唐诗里的秋日情景。
唐诗是中国古典文学的一座丰碑，它语言精炼，意境深远，是高级精神食粮。描写秋天的唐诗很多，有几首极具感染力，给我留下了的难以磨灭的印象。
杜甫的七律《登高》便是其中之一。试看这首诗：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这首诗作于唐代宗大历二年秋。当时杜甫入蜀依托严武，可惜严武不久病逝，他失去了依靠，只好离开成都草堂，乘舟南下。本想直达夔门，却因病魔缠身，途中迟滞了几个月后才到夔州，在此一住就是三个年头。在这三年里，他身体多病，生活困苦。这首诗就是在这种极端困窘的情况下写成的，那年他56岁。一天，他独自登上夔州白帝城外的高台，登高远眺，百感交集。
全诗通过登高所见秋江景色，倾诉了诗人长年漂泊、老病孤愁的复杂感情。天高风急，猿啼声哀。渚清沙白，鸥鹭低飞，构成一幅悲凉凄怆的秋景图画。风之凄急、猿之哀鸣、鸟之回旋，仿佛万物都对肃杀秋气的来临惶然无主。落叶飘零，纷纷扬扬，萧萧而下；大江奔流，汹涌澎湃，滚滚而来。在写景的同时，作者深沉地抒发自己的情怀，发出韶光易逝，壮志难酬的悲怆。诗的境界深远壮阔，让人联想到生命的有限和宇宙的无穷，透过沉郁苍凉的诗句，显示着诗人出神入化的笔力。
这是一首最能代表作者景象茫然阔大、气势雄浑苍凉的七言律诗。它寓情于景，浑然一体，充分表达了诗人长年飘泊、忧国伤时、老病孤愁的复杂感情。清代杨伦在《杜诗镜铨》中评论此诗：高浑一气，古今独步，当为杜集七言律诗第一。
杜牧的七绝《秋夕》则是另外一种风格，它短小精干，画面感十足，把秋天的况味描绘得活灵活现。小诗如下：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此诗描写失意宫女生活的孤寂幽怨。秋夜，银色蜡烛发出微光，给画屏添了几分冷色。“轻罗小扇扑流萤”，一个宫女用小扇扑打着飞来飞去的萤火虫，这一句十分含蓄，萤火虫通常生在草丛冢间那些荒凉的地方，如今，在宫女居住的庭院里竟然有流萤飞动，宫女生活的凄凉也就可想而知了。古诗里常以秋扇比喻弃妇，这首诗中的“轻罗小扇”即象征着持扇宫女被遗弃的命运。
“天阶夜色凉如水” 中“天阶”指皇宫中的石阶，“夜色凉如水”暗示夜已深，寒意袭人，该进屋去睡了。可是宫女依旧坐在石阶上，仰视着天河两旁的牵牛星和织女星。夜深了还不想睡，这是因为牵牛织女的故事触动了她的心，使她想起自己不幸的身世，也使她产生了对真挚爱情的向往。可以说，满怀心事都在这举首仰望之中了。
诗中虽没有一句抒情的话，但宫女那种哀怨与期望相交织的复杂感情溢于言表，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封建时代宫女的悲惨命运。
这首诗构思巧妙，语言质朴流畅，感情蕴藉婉约，艺术感染力很强，颇能代表杜牧七绝的艺术成就。虽然千百年过去，读之，仍然使人回味无穷。
张继的《枫桥夜泊》一诗言简意赅，情景交融，寥寥数语，勾勒出一幅意境深远的秋夜画面：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古人写诗，喜欢借景抒情，追求一种情景交融的境界，这首绝句便是一个典型。作者张继流传下的作品不多，全唐诗收录一卷，然而仅《枫桥夜泊》一首，便使其名留千古，也使枫桥和寒山寺成了人们向往的名胜。
作者善于运用意象营造氛围，展现意境。这首七绝，前二句意象密集：落月、啼乌、满天霜、江枫、渔火、不眠人，造成一种意韵浓郁的审美情境，既描写了秋夜江边之景，又表达了作者思乡之情。需要指出的是，首句里的“霜满天”，霜通常是晚秋的产物，霜的出现，意味着冬天快要来临。通常，霜是铺在地面上、树叶上、房顶上的，白白的一层，给人以霜寒的感觉。可是作者却别出心裁地将其形容为“霜满天”，这里应该有作者强调主观感受的因素，具有夸张的成分。夜半月落，黑夜沉沉，本来难以看到什么，而江上渔火醒目，江枫婆娑，霜寒袭人，给人以亲临其境的现场感。
后两句意象疏宕：城、寺、船、钟声，是一种空灵旷远的意境。夜半乃寂静之时，却闻乌啼钟鸣，如此对照，无声与有声相衬托，参照前两句，景为情中之景、声为意中之音，意境疏密错落，浑融幽远，一缕淡淡的客愁被点染得朦胧隽永，在姑苏城的夜空中摇曳飘忽，为那里平添了千古风情，吸引着古往今来的寻梦者，纷至沓来。全诗以一愁字统起，诗意在“愁眠”上，妙在不言中。
还有许多生动传神描写秋天的唐诗，比如杜牧的《山行》：“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全诗构思新颖，布局精巧，于萧瑟秋风中摄取绚丽秋色，与春光争胜，令人赏心悦目。
王维的《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作者展现秋天雨后的景象，语言简洁，诗中有画，风格明快，让人感受到清新脱俗的气息。
刘禹锡的《秋词》：“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作者别出心裁，一反传统诗歌的悲秋色彩，表现出一种激越向上的诗情，让读者耳目一新。
唐诗里的秋天，意境深邃，绚丽多彩。它涤荡人的心灵，陶冶人的情操，给人以无限遐想，还有美的享受。
202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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