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把最美的词语与诗句献给植物(外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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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最美的词语与诗句献给植物

  与二朵走过一家画廊,信步进去勘察了一番。要不是我们的审美出了问题,就是他们出了问题。

  不过就是搬来了“自然”,又远不如真正的自然有它天然的风雨琳琅,倒也有低山、小溪、河流和层林尽染的树木,但就是有些假,用来骗骗那些足不出户的城市人尚可。还有那些小资,挂几幅小幅油画似乎品位与格调了不少。

  其实,再优秀的油画家画不出阳光下叶片闪烁的光与色。叶子丰润而饱满,它所呈现的色彩是比较容易捕捉的——油画家布局设色就好像捉了知了蟋蟀放进编织精细的蛐蛐罐里,我们捉住了它的肉身,却捉不住它的灵魂,我们捕捉了它的叫声,却捕捉不住它所隐涵的情感。

  绘画艺术里,我较为喜爱油画和纸本设色画,前者的人物画多是精细的,精细到面部些微的情绪波动,目光的些微怨怼与哀愁,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与充满遐思的情愫,因爱极了油画有时会情不自禁地想:

  我愿意给一个擅画青春人物的画家做模特,《十月》杂志的封二似乎总喜欢刊登一些油画,画中少女都是一个调子,让我命名,都是“我的美丽与哀愁”。

  呵,说到底,艺术只是呈现,讨论与研究决不是它的专长。有好的艺术,也有糟的艺术,就是没有学术的艺术和非学术的艺术。真不知道,何以会有艺术研究之类的问题?

  很多人都踏青去了,而我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我的工作在新源里西一楼B座,而我的住处在西二楼,但是,“青”自在我心里——那道理就象云在天空,水在瓶。

  窗外一棵浓密的繁茂的槐树,碎叶细细,于风中微微震颤。对面音乐研究所的楼上常有琴声,因此让人怀疑那枝叶细迷的微动应该来自于音符的震颤,而不是风。

  午后三点的阳光呈古金色,照亮一树蓁蓁细叶,恰如涂抹了一层神性的光辉,叶片霎时一如玉片,顿显空灵与清逸,好像叶子的沉重肉身也消隐了,阳光闪烁的也是它轻逸巧妙的魂灵。碎金中的叶子,层林尽染,发出窸窸窣窣的低迷的窃窃私语,它隐遁了生活中一切平实而凡俗的向度,引升我们缓缓游离于大地之上,大地,刚刚一场透雨,泥香路软,浮青送碧。窗外入目为景化之于内入心为境,美好得如一幅纸本设色画。

  太强的光会使光滑得如镜子般的叶片反射,太弱的光,叶片的毛孔自会吸收,一张张贪吃的小嘴会把光吃掉化成它长大成人的养分,只有初夏午后三点的阳光照下来,细密的叶子起一种平涂的效果,霎时呈洒金色,整个叶片幸福地被光穿透,像沐浴于神光之中的子民,垂颈聆听,引颈仰望,心底都是一片静穆与素然。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非叶,但是我似乎体会到叶之乐——这么说,你当不会反对吧,你非我,安知我知叶之乐?一个人把自己想成一个伟大的人、一粒虫,都可以理解,我当然可以想像自己是一棵树,一棵树上的一枚叶片,一枚叶片里那纵横交错阡陌相通的叶脉之间往返潜流的汁液、生命元素……我似乎也幸福地被光穿透,是沐浴于神光之中的子民。爱情如一束光使女人受孕,使冰冷的心得到温暖,使黑暗中的生灵看到光明,爱情如一束光,将我完整地照耀。我愿意把最美的词语与诗句献给植物。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叶子一点点呈现出它原来质淳朴素的神态,隐在暗影里的叶子,似乎在隐隐地哭泣。风来扶摇,抖落一树喧哗,整棵树陷入一片沉寂之中,似乎在沉思默想时光所给予它的荣耀与平凡。

  关于叶子,我还想起很多,比如梧桐、芭蕉的叶子,那都是入词的,即便不是哀怨,也多是骄矜的,

  “梧桐更兼细雨”、“梧桐雨,点滴到天明”“一滴滴,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字字句句都是秋意;

  至于雨打芭蕉,那南国的气息喷勃而来,有着湿淋淋的、浓浊的绿意;

  比较家常的叶子,还有白杨,秋来了,叶子片片飘零,小羊的舌头很漂亮地一卷,一堆叶子就吃出一个窝来,小羊吃饭的神态和动作简直美极,用现代的摄像机拍成慢镜头不知该多引人注目。

  更家常的是香椿,汪曾祺曾写过“菜中三芽”,中有“香椿芽”,有点暴殄天物,其实平民化一点香椿叶也很不错;

  榆叶暗绿的颜色,涩涩的,但榆钱很好,可入食。

  一次走二环在东直门一带堵车了,二朵提醒我看车道两边的丁香,丁香的叶型极佳,尤其它的色泽,总希望去摸一摸,想象中该是小少女薄薄耳垂的柔和——丁香的叶子,即便到了深秋,满地飘零也仍是美,那种柔和的黄,一地轻黄,有着多一分则秾少一分则纤的色彩饱和度。

  叶常常是花与果的点缀,尤其桌案间留存多年的干果,比如石榴,孪生的背靠背的石榴,摘取时留一截枯枝好些,摘下的葫芦、南瓜,留一段带着刀痕的把好些,倒是苹果、桃子,摘的时候可留几片叶子,尤其烟台红富士,胖嘟嘟的大红脸,俗艳的,带片叶子顿显俊逸。什么是叶的点缀呢?光,而且光又是充满变数的,每分、每秒,不同的角度与不同的光照强度,使叶之蓁蓁充满了瑰丽与神奇美。

  B。女儿是我一棵一棵栽下的植物

  我总把最美的词语与诗句献给植物,最深浓的感情最亲密的友爱献给植物,我说女儿是我一棵一棵栽下的植物,或者干脆就是“一棵女儿”。我还说像植物那样活着,我总是想念故乡那棵结一种小脆枣的枣树与香椿树更多……

  植物吸取的总是自然的精华,露珠、大气、雨水、云雾……阳光月光,星云叆叇,植物是化育新生、炼蜜为丸的,张承志的一个词“清洁的精神”,总令我想起世上最美好的事物——诸如诸神的午后,和绿香绿浓的植物……

  家里养许许多多绿叶扶扶的盆栽植物,我变得像个从此扎根和爱家持家的好母亲。是的,一个女人想在哪儿扎根才在哪儿生下她的女儿,在哪儿生下她的女儿才想在哪儿扎根——而我又把植物比做一棵一棵女儿,植物让我有一种有了女儿的欢愉、幸福,与心安。叶子,她们噼里啪啦地拍打着喧哗着,分明是植物的女儿。有时不由得想,我这样热爱绿色与自然的事物,我又是哪一种植物的女儿,或者前世是哪种植物,经历过怎样的好风好雨……

  而我,又会有一个怎样的女儿?清凉的女儿?

  小时候的事,那些植物总和我最初的生命紧紧牵连在一起,我不知道我是一颗怎样的种子,风落在怎样的土里,怎样的阳光与月光,怎样的雨水和露水,蕴育了我。

  我对于植物的情感是复杂的,儿童性的,女性的,和母性的,乡村伴随着我整个的成长。五月的早晨,有着太阳雨的夏季午后,月白风清的仲秋之夜,一个女孩她也在长成一个大人,一个母亲……就象我在我的书《绕不过去的村庄》后记中所写的那样——记录一个女孩的乡村成长,而今晚有一个女孩,她也在我的身体里记录着她的成长……只是这一切,这一切,我的女儿她尚不知晓。

标签: 爱情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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