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无人见泪痕——刘方平《春怨》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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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刘方平(生卒不详)洛阳人,隐居颖水、汝河之滨,终身不仕。工诗善画,犹擅绝句,诗风清新自然,常能以看似淡淡的几笔铺陈勾勒出情深意切的场景,手法甚是高妙。《全唐诗》存其诗二十六首。

  这是一首“宫怨诗”,“金屋”是用“金屋藏娇”的典故,汉武帝幼年时对姑母长公主说:“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这里是指华丽的庭院;黄昏时分,如果是一般的富贵之家,应该正是华灯初上准备晚餐的时候,但这座庭院里却没有旁人,可见,这座华丽的庭院应该就是朝廷的宫院,而诗中主人公的则是一个被幽闭深宫的宫女。有了这个结论,对主人公的心理和情感就更容易理解了。

  黄昏来临的时候,落日的余晖照在深宫的纱窗上,给环境增添了一层凄凉的色彩,一个“渐”字写出了光线由明转暗、由强到弱的变化过程,也说明这位宫女已独自在窗前守望了多时。黄昏本就是处境孤凄、多愁善感的人最为敏感的时候,更何况她还是一个被幽闭的宫女?宋代女词人李清照大概也曾有过类似的心情,“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不正是“纱窗日落渐黄昏”的“同工异曲”吗?黄昏日落,“金屋无人”,凄凉之外,更添深深的孤寂之感。宫女满怀的心事无人知晓,无从诉说,唯有以泪洗面而已!这正是宫廷之中成百成千宫女共同的痛苦不幸的命运。“无人”,更显出诗中宫女的寂寞、空虚、惶恐、彷徨、压抑之感;不见人却“见泪痕”,脸上的泪痕看得见,可心中的伤痕又有谁能看得见呢?用可见之泪去表现无形之伤,既刻画了诗中宫女的形象,有揭示她内心深处的隐痛,正是这首诗表现艺术的巧妙之处,可谓一篇之警策。

  后两句“空庭”与“无人”上下承接,“春欲晚”和“梨花满地”前后呼应,脉络分明。面对晚春梨花飘零的景象,失去自由的宫女在寂寞惆怅之外又自然而然地产生出“美人迟暮”的感慨来,青春如梨花般易逝而幽闭无期,“不开门”,意味着她的自由和前途,她的青春和爱情,甚至她的生命,都将被一把看不见的锁牢牢锁住,永无“出门”的希望,最后只落得老死宫中的结局。至此,诗的抒情强度已渐向高峰,给读者留下的是广阔的想象和无限的同情。

  这首诗在时间选择上抓住了一年之中最易感伤的晚春,一天之中最惹愁绪的黄昏;在空间布置上采用扩展法,纱窗、金屋、空庭、院门,由近及远,由小到大,层层推进,最后把目光锁定在极具象征意味的“门”上,用意深刻;炼字也极为传神,“渐”写变化过程,“痕”显流泪之久,“欲”重春光易逝,“不”寓结局之悲;此外,黯淡的日光与惨白的梨花交织在一起,配光着色的艺术手法增加了借景抒情的浓度和力度,强化了诗的艺术性。

  《春怨》不愧是“宫怨诗”中难得的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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