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读唐诗·之二十
春思二首(其一)
贾至
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
东风不为吹愁去,春日偏能惹恨长。
一派春天气象,万物从发,可是“愁”、“恨”也同样生长起来。外界始终是“我的”外界,始终是我的“情绪的”外界,因此哪怕“东”方“风”来,哪怕“春日”融融,一样让主观者无法开怀。
月夜
刘方平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所谓“句终见义”,整首诗直到最后一句方才显露出卓而不凡的格调。最后一句奇妙的反溯效力把前面三句的含义都丰富起来。“今夜偏知”,究竟是谁知?可以是写实的虫知,如同“春江水暖”的鸭知;也可以是写虚的“我”知,因为虫声而知道“春气”的到来。用“透”字,仿佛虫声是有形的,能够寻踪觅道,无孔不入,直进人耳。
春梦
岑参
洞房昨夜春风起,遥忆美人湘江水。
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
“梦里走了很多路,醒来还是在床上”。从悲观的角度看,一切终究虚幻和无奈;从乐观的角度看,毕竟,作为欲望的替代和满足,至少在这“片时”之中,人们还是得到了欢乐,应该庆幸才是。其实,认真地说,即便相伴“美人”共游“湘江水”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虚幻和无奈的?以为有形的接触为真实,以为长久的才是真实(To endure is to ensure),都不过是我们的幻觉而已。真实的感觉,只在刹那,刹那铸就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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