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解读:刘方平《春怨》,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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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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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婕妤

这首唐诗名为《春怨》,其实是一首宫怨诗。中国古代皇帝到底有多少女人?“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后宫佳丽三千”这些说法虽然夸张,但也相去不远,皇宫中的男人只有一个,所以被选入宫中的那些妙龄少女,有幸得宠皇恩的只是极少数,绝大多数宫女只能在深宫中寂寞的生活着,让青春年华随着花开花落、四季轮回而无奈逝去。即使是受宠一时的嫔妃往往也不能长久留住皇帝的心,“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例子不胜枚举。西汉集美貌、才华、贤德于一身的班婕妤曾宠冠后宫,与汉成帝恩爱有加,但被卓越的超级美女舞蹈家赵飞燕、赵合德姐妹排挤陷害,晚景落寞,孤单凄凉,郁郁而终。班婕妤的《团扇歌》,就是宫怨诗的始祖。n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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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飞燕

情感细腻、风流多情的诗人们对宫女们的不幸遭遇深感同情,纷纷执笔创作宫怨诗,至唐宋之际,宫怨诗达到鼎盛时期,李白、杜甫、白居易、陆游这些震古烁今的诗词大家也都留下了不少宫怨诗。

唐代诗人刘方平的这首《春怨》,也算是宫怨诗中的精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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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黄昏

“纱窗日落渐黄昏”,精美的纱窗之外,红日西沉,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诗的起句就定下了调子,暗淡,忧愁,慵懒,冷清。纱窗之外已是黄昏时分,屋内的光线自然也是更加昏暗,看到、感受到这一切的自然是人,那这个人又是谁呢?

“金屋无人见泪痕”,华丽的深宫之内,无人看到她脸上的泪痕。汉武帝四岁时,对长公主刘嫖说道:“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所以“金屋”这个词很关键,既点明了主人公的身份,她是宫里的嫔妃,又隐含了这是一个曾经荣宠一时而又失宠的嫔妃。汉武帝当上皇帝后,也确实造了“金屋”给阿娇住,也确实一度对阿娇宠爱有加,也确实后来又喜欢上了卫子夫,也确实把阿娇贬到了长门宫。陈阿娇花百金请司马相如作了《长门赋》献给汉武帝,辞藻优美,情感动人的《长门赋》虽然留在了文学史上,但陈阿娇失去的宠爱却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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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阿娇

也许人生最大的悲剧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了却留不住。一直得不到皇帝的宠爱也就罢了,但得到了之后却眼睁睁的被别的女人夺走,自己偏偏无能为力,这种伤害无疑是加倍的。于是,在这个黄昏之际,冷冷清清的宫殿之中,四顾无人,想起皇帝的选择,她的悲伤逆流成河。河水,就是她的眼泪。这泪水无人看见,无人擦拭,冲散了脸上的脂粉,形成了泪痕。所以“泪痕”这个词也很值得细细品味,反复流泪,不去擦拭,才能形成“泪痕”,这就是以泪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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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节

解读诗词,是要一个字一个字去解读的,第二句的七个字,把人物的身份、处境、幽怨全都写出来了,其他三句都是这一句的铺垫、补充和强化。

“寂寞空庭春欲晚”,寂寞寥落的庭院里,春光欲晚。“春欲晚”既点明了这是晚春时节,又呼应了第一句的“渐黄昏”。其实春天的庭院不太可能寂然无声,自有鸟儿在梢头的绿叶之中婉转娇啼,但正因为没有人气,因为主角的孤单,才显得整个院子更加幽深寂寞。南朝诗人王籍《入若耶溪》诗中说:“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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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盛开

“梨花满地不开门”,洁白的梨花落满了地面,院门紧闭。昏暗天色映照之下,洁白耀眼的花瓣凌乱的散落地上,这个画面在孤单忧愁的美人看来,不但没有美感,反而有些心惊。为何心惊?晚春喻示着青春虚度,落花代表着红颜易老啊!

“晚春”,“落花”,总是会勾起才子佳人的伤春之感,所以伤春的诗词浩如烟海,精品迭出。这其中最为大众熟知的经典桥段恐怕就是《红楼梦》里的“黛玉葬花”了,具有神仙之姿却又结着愁怨的林妹妹,一边在风中流泪葬花,一边口中吟诵着“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目睹此情此景而痛断肝肠的想必不仅仅是贾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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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葬花

同样的景色,在处境、心情不同的人看来,自然也是不一样的。暮春时节,百花凋零,落红遍地,普通人看来也难免生出几分年华似水,春光易逝的感慨;常年幽居深宫之中的失宠宫人,则感伤更深,美人迟暮,欲诉一腔幽怨却找不到知心人,“三千宫女胭脂面,几个春来无泪痕?”(白居易《后宫词》)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种境界基本、大约、的确是达不到的,范仲淹能写出这种境界,其实他本人也没达到这种境界,所以只能是“噫!微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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