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树下”的风景及其褪变过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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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周瑟瑟诗中的“情感线索”

    这个带有历史化倾向的题目或许并不能涵盖周瑟瑟创作的全部,但如果我们将《松树下:周瑟瑟编年诗选(2008—1985)》倒过来阅读,那么,“松树下”作为一个带有俯仰追昔视点,正将周瑟瑟诗作中的某些部分穿连起来:在这里,“情感线索”既是一个变化的过程,也是诗人情感世界延展的过程。周瑟瑟在一度中断近20年的写作之后,曾再度“归来”,时间的推移将为其写作带来怎样的褪变,又将呈现怎样的留存,我们将试着触及。

              一、最初的指向与“经验化”

    《老人》、《恋爱的人儿》、《穷人的女儿》、《田园》、《冬天不恋爱》是周瑟瑟早期的诗作,从题材上看,这些作品都反映了诗人尚在故乡之时。“在山水之间照见内心/打开鲜果/好啊/这里面住满了干净的孩子”,诗人在“田园”中生活,打柴、捕鸟、歌唱……他“感恩”着生活本身(《穷人的女儿》),而生活投给其诗歌的镜像则是“恋爱”、“劳作”、“田园”、“家事”等式的关键词。显然,此时的诗人无忧无虑,他的快乐与其单纯的生活世界有关。“其实/在故乡老去或离开/都能使粮食成熟/使祝福的雪花飘满大地”,《家事》中平常与琐碎可以唤起周瑟瑟简单的感悟和美好的希望,并成为其最初的诗歌指向。

    如果说最初的声音总是难以掩饰诗人内心潜藏的部分,我认为“田园”、“爱情”和“少女”是周瑟瑟笔下最为动人的部分。无论是“穷人的女儿”怀有的“善良的意图,淡淡的忧郁”,还是“自然界的女子”“这生命中最纯粹的美”,诗人喜欢本色、原始的美。这位初出茅庐的诗人曾将最温柔的情感献给“洞庭湖一带的女子”,献给经久不衰的爱情——“少年的诗人动作轻柔”,“此刻的情绪无法道破”,诗人从婉约的词风中看到“真实的状态”,这种美好的渴望与书写,在一定程度上构成了一种抒情风格,并成为日后诗人创作经验中沉淀的部分。

    就成长的历程而言,周瑟瑟最终选择了“离开”,如今他的诗也多了几分戏谑。但显然,在不断“经验化”的过程中,周瑟瑟没有忘记曾经的田园、恋人。以完成于1993年的《旧日的居所》来看,诗人曾远远地“眺望”——

    站在旧日的居所边/我紧缩的阴影又在屋前散开

    心冰凉,潮湿/仿佛摸到了一块少年的血

    我所远逝的温情如今一一呈现/大平原上孤单的爱人

  枯枝上的守望者,趾爪灰暗/忧郁的双眼下我描绘出春天                   

    ——《旧日的居所》

  这些简单的诗句,“少年的血”、“远逝的温情”与“孤单的爱人”、“守望者”构成“旧日居所”前的记忆:影像在“屋前散开”,不过是将收缩的部分再次打开,一切是现实的,也是令人伤感的。远行人和“守望者”形成风景画外的对话,但诗人在“忧郁的双眼”中“描绘出春天”,使记忆在温暖中复苏,并未潜藏已久的情感加上明亮的一笔。

   与《旧日的居所》相比,写于2007年的《松树下》一诗则多了几分无可奈何的态度,“松树下,肉身衰老”使诗人将“念头”看淡,于是——

    清风的教诲,松树的恩情

   我不可能全部领悟,但我发现我的须发全白

   痛楚全没了。只有爱,只要爱的浮云

   在山谷呜呜奔跑

   好像我是个负心郎,人世的不孝之子

  当年的激情和感动,如今只剩自己淡然处之的“知觉”。“爱”依然是重要的主题,但已成“浮云”飘荡在山间。松树下一切都会苍老起来,但“须发全白”未必代表彻悟,“我”已远离某些情感,所以,“负心”与“不孝”就再次回应了最初的部分,只是此时,物是人非,“松树下”消逝的风景抵不上内心的流逝。

             二、漂泊的诗人及其“抒情性”

    周瑟瑟在我眼中是一位具有古典意识的诗人。从偏爱“两行诗”形式,到结构上的循环往复,诗人的写作始终指向他的内心。“去年的风进来留下好风/惊慌地翻动书页/乱弄白袍/好像我此时的呼吸//我正脱离1989年/向另一个年代过渡/左手悬在空中颤动/右手抓着内心是一种语言”(《忏悔之夜》),诗人在偶然的场景下,如何感怀伤时于时光的流逝。在诗歌“风光不在”的90年代,他以对“历史”的独特感触审视自我。“我们的痛苦和孤独多么空洞/我们的叫声还能传得多远”,作为“往昔的神”,诗人在现实里的“叫声”已然很小;而对于虚无缥缈中“忧郁的大师”,我接受了“您巨大琴声的召引”,却又被“孤独淹没”……对于一度浮现于90年代初期的“绝望”,我们或许更多感受的是诗人心灵的危机。此时,诗人的作品中充满着“深渊”与“拯救”,但精神挣扎的结果是其不甘陷于平庸,这一行为本身似乎有点“行吟诗人”的味道,只是此刻,其内心漂泊的距离无疑远远超过现实的距离。

    究竟是使用“古典”,还是“漂泊”来形容周瑟瑟一类诗所表达的情感,这本身或许就是一个难以解答的问题。在整个90年代,周瑟瑟写了很多关于哲理性的作品,同时,也将目光时常集中于《圣经》与神光之上。这种形而上的东西似乎与90年代文化转型的氛围并不一致,但其写作的出现,却使其作品在事后浏览时呈现出某种张力。“我别无选择/我日夜思念万物之灵/旷野上美的神光/使我无限谦卑/在深夜打碎我整个身心/我无法漂泊的远方/爱早已抵达”,诗人是如此急切地将焦虑寄给神明或远方,但这并不能抚慰其心灵的破碎。这位流浪途中的诗人写下了他一生最为抒情的诗篇,并对并不完整的现实给予剧烈的精神填充,然而,他依旧要走向现实,走向一种近乎于历史的褪变。

    “我残破的躯体/披挂着语言飞翔/在天空巨大的阴影里/城堡盖着我的头颅”,在《我残破的躯体》中,周瑟瑟通过语言的覆盖,将身体掩饰起来。“请扶住我干净的灵魂/和永恒的悲伤”,诗人以痛彻骨髓的方式,揭示了一个矛盾的统一体。在灵魂与悲伤之间,他选择的是站立和洁净的方式,然而,有种感觉或许是与生俱来的,所以,他用永恒修饰悲伤,进而为自己的诗歌创作融入新的情感质素。

    如果不是90年代后期,越来越出现于周瑟瑟笔下的游历景观,我们真的很难猜想他将如何摆脱一度心灵上的危机。他诉说着“峡谷”中那缕悲悯的亮光,体验“荒原”中扩展到噩梦,而“怒江”的咆哮只是让一切再次逼近真实……直至其笔下再次出现故乡,爱情以及一种幽默的味道,我们才感觉到往日的诗人再次回到他的诗中——一如他是如此的喜欢在诗中使用第一人称“我”,而“我”从一个特定时期摆脱出来之后,成熟同样成为其诗歌情感线索的重要组成部分。

原文作者所属博客:张立群的博客

标签: 赞美松树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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