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油李白故居探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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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油交通便捷,去李白故居甚是方便,李白故居就在距离城区十五公里处的青莲小镇,到川北重镇绵阳市区也就二十多公里的路程。一下车,毒日头的辣热强劲便像一根根钢针在脑袋和身上猛扎,眼前全是白花花亮灿灿的光景,连空气都訇訇作响,建筑物与各色植物的阴影都在叹息。尽管如此,大道左侧的一块茵茵草地上,“青莲国际诗歌小镇”的天蓝色字牌还是让人怦然心动。得“诗歌小镇”之名,自然是因为李白的缘故。四川古今都是文学省份,“文宗自古传西蜀”,尤以诗歌成就为最。最近一些年,文联等单位大抵也没少来江油搞文艺活动,央视也曾在江油录制过一台中秋晚会,而来得最多的,大概是被业内人士称为国内最好的诗歌刊物的《星星诗刊》的编辑。尽管我向来对文艺采风等形式颇不以为然,文艺创作,尤其是文学创作,是不能和热闹与功利挂钩的,但适当的形式,也是可取的,即使因迷信,想来此沾沾仙气,手上功夫顺溜一些,或者单纯是为纪念一千多年前那个老诗仙,也是一种文化活动,文明不就是这么传承下来的么?

  在大道西侧,迎面便是一座看起来是新建造不久的牌楼,与传统的牌楼建造样式无二,却因为李白的缘故,原本看起来过于宏伟甚至笨拙的牌楼,在刺眼的白色和深厚的紫色之间,突然冒出了一股文气,伙着阳光强劲的直射,触及到坚硬的地面,反弹到大明大亮的天空中去。只见门楣上镌刻着“李白故里”四个字。过了牌楼,地面上是一组大唐风味浓郁的浮雕,过去,便是一座具有汉阙风格,但又明显是大唐形制的建筑,门额上是于右任老先生题写的“才华九州拱”匾额。于右任解放前,尤其是抗战时期在江油居住过一段时间,李白故里是必来的,除此之外,他还得去李白求仙问道的地方,即窦圌山,也在山中留下了墨宝。在这幢建筑的两边,是曲曲折折的游廊,游廊外都是碧绿青翠、诗意缤纷的竹林,越发让人感受一股股饱含文化与文明的气息,将自己紧紧包围。在左边的游廊入口处,有一家农户正埋首弓背地剥着包谷。但见一年轻男子光着膀子,一身汗水,看起来像他母亲的妇人则面无表情地忙活中,背对入口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想必是青年的父亲了,则不停地说着收获的事情,一个小女孩则坐在年轻男子背后,手中一课本,另一只手上则是一根棒棒糖,看书看得痴迷,棒棒糖则忘了吃,在中午的高温下,眼看就要化了。不知道那写印在课本上的文字是不是唐诗宋词,但小女孩的神态已经有了诗歌的最初形态,纯粹而安静。只是农事与这番造访李白故里有点相悖,但任何文艺形式,其终极意义,不就是为人身心的健全,为诗意地活着之前,用劳作、孤独和坚韧获得生存的基本条件么?这份朴实、勤勉与李白的狂放、华丽形成了对照,互相映衬,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或诗情勃发,或心软心宁。

  由于被绿竹包围,两边的游廊极为清凉。我就是通过左边那道游廊,走到天宝山下,看到了李白故居陇西院的。陇西院正门前一平地下面的短坡上,是一尊少年李白的石雕,技艺精湛,活脱脱地将李白的神采,将其一身的天才气展现得淋漓尽致。只见李白坐在水牛背上,手中是一册书,眼望天空,连牛都被少年的气质所吸引,回头凝视着这个即将成为伟大诗人的小孩子。在牛屁股上,还有一柄剑。剑在古代除了是习武之人的武器之外,文人也好之,但大多是作为其身份的象征。李白也爱剑,但那不仅仅是代表他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他的剑术十分了得。尽管唐人将他的诗、裴旻的剑术、张旭的草书称为大唐三绝,但李白的剑术在当时仅次于裴旻,是大唐第二号剑客。当然,这种说法自然有夸张的成分,李白手中的笔,大抵比那把剑要厉害得多,但文武兼修者,古今绝对不是寥寥,加上李白壮游天下,各种凶险,不是不知晓,因此苦练防身之术,在自然不过了。可以想像,斗酒诗百篇的李白,在醉得二麻二麻的时候,在窦圌山或青城山或峨眉金顶上舞动着银剑的那份激情和豪放,肯定不亚于唐代传奇中得那些武人,也会让人禁不住产生联想,当他舞剑舞到尽兴处,突然间看到皓月当头横着,便来了劲,剑指明月,狂妄地喝道:“呔!月亮老儿,你算老几,竟然敢在我舞剑的时候跑出来败我的兴?你以为你朗照千古,一片白,白得不得了了?告诉你,你白,我更白,我是太白!”要是太白金星还在天庭,听了这番话,不是气晕,就是笑死。这份豪放中夹带的粗鲁,也带出了他那句“大笑三声出门去,吾辈岂是蓬蒿人”的名言。李白就是李白,受不了他的人,还是得读他的诗,厌恶他的人,大多也是心服口不服罢了,藐视他的人,最终多在自我贬谪中被尘土淹没,在大唐,在朗朗乾坤中,浩瀚星河中,只见得诗仙逍遥来去,众生仰望,不觉烦累,回头再打开《全唐诗》,读到李白处,委实说不出话来,唯一能做的事情,除了阅读,还是阅读。

  雕像背后,就是李白故里陇西院正门。“陇西院”三个字已经很明白地告诉来者,李白祖籍陇西,即现在的甘肃天水。世上为争夺李白是哪个地方的人,尤其是出生在哪里,始终不曾停止,最有名的地方是四川江油、甘肃天水和湖北安陆。在此得提一下湖北安陆,李白在那里生活了十多年,也是他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地方,也是他离开蜀地后被乡愁折磨时首先找到的安抚思乡愁绪,灵魂安睡的第一个地方,也是他后来畅游天下的物质和精神意义上的第二故乡。因此,安陆人来争一争,完全可以理解。很多版本都认为李白是五岁时随其父从中亚碎叶迁居到四川江油的,江油仅仅是李白成长的地方。当然,也有版本说李白是出生在江油的,而且跟唐太宗李世民有亲缘关系,最近在央视一则宣传科技城绵阳的广告上,就明确说明,绵阳江油乃李白出生地。近二三十年,争夺古代名人的现象越来越多,但大多是为了旅游文化开发,发展旅游经济,说白了,就是为了地方经济和政绩而演绎的文化活动,大多与名人所从事的事业关系并不大,借祖沾光,或借大自然恩赐,圈地收费,发财发迹,都是路子,尽管有些野,有些霸蛮,有些市侩。

  与其他地方名人故居门额上的题字不一样的是,“陇西院”三个字是用色彩艳丽的瓷片镶嵌于一块竖匾中央,技法独特,很有艺术价值。这块塑匾位于中门上端。匾四周雕有五条蟠龙,意在表明李白乃人中之龙也。整个山门无论是形制,还是色彩,都呈现出浓郁的满清风格,只是经过漫长历史岁月的风吹雨打,历代虽加修缮却保护不力,尤其是汶川大地震的破坏,山门呈现出一派在饱经沧桑之后难以掩饰的衰颓朽坏。山门造型呈八字形,中间门檐顶端塑有宝珠,珠中有花,还有栩栩如生的鳌鱼。山门又由三道门组成,每道门的材质都是巨大的石条,稳当,颇有气势和韵味,且每道门两侧都有楹联。中门上楹联为:上联 弟妹墓犹存莫道仙人空浪迹; 下联 艺文志可考由来此地是故居。左门楹联是:上联 太华直接青莲宅; 下联 天宝遥看粉竹楼。右门楹联是:上联 旧是谪仙归隐处; 下联 恍闻昔日读书声。三幅楹联表述的意义和人物,除了李白,就是李白的妹妹李月圆。后面有专章记述。

  进入山门,抬头便见一面照壁。照壁朝向小院的一方刻写着“李白故居”字样。庭院对面是陇风堂,跟叙伦堂一样,都是在二零零三年修建的。堂前是一尊汉白玉的李白雕像。旁边竖有一块牌子,上面对李白的身世作了言简意赅的简介,其中一句话吸人眼球,意思是李白就出生在这地儿,而不是普遍认为的李白五岁时随家人迁居到江油的。当然,这是历代争论的话题,还是让史家们来说说吧。既然郭沫若当年的考证(即李白出生于碎叶),都不能让人们信服,那其余史家的研究就更有待加大力度。相信事情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的。庭院的右手是一道门,乃陇西院一出口,与太白碑林遥遥相望。庭院的右侧,便是李白当年生活、学习的宅邸,也是陇西院的中心。房屋建造形制属典型的川北农村瓦房造型,原本是在清乾隆年间的旧址上修建的,但风吹雨淋,损坏不小,尤其是汶川大地震使其遭受更严重的破坏,但经过大力整修,如今出现在游人眼中的陇西院风采依旧,仿佛还能耳闻李白兄妹当年的琅琅书声和嬉戏打闹之趣。在正门上方有一匾额,匾额上题写着“清新俊逸”四个字,两边柱子上分别有几副楹联,中间一副为:上联 才名塞天地敏捷诗千首 下联 身世老风尘飘零酒一杯。跨过门槛,便进入故宅。故宅正中是庭院,由清一色的青砖铺设,但看样子是在汶川大地震后铺上去的,看起来年代不甚久远。在庭院左侧第一间屋子便是李白读书学习的地方,窗口摆放着李白青铜半身像,屋子正中是书桌,按照唐朝的样式制作的,给人古朴、厚重和久远的感觉。桌面上铺开的是一册竹简,旁边是文房四宝,一陶壶。桌子一侧是一盏三脚油灯,足有大半个人高。靠侧墙是一木案,上面有一只大型陶器。后墙是两座书柜,分别放着竹木简和卷轴。年少时代的李白,就是在这件屋子里,苦读经书,一直到二十五岁时离开。尽管游客不能进屋去,但在窗口凝视着李白青铜像,再仔细地审视这间简朴但书香味十足的屋子,放佛穿越到了遥远的大唐,亲眼目睹大诗人的学习情形,尤其青灯下一个俊秀的少年出口成章,反复吟咏的情景,实在令人兴奋。屋子的隔壁是李白胞妹李月圆的卧室,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被蚊帐笼着的木床,大抵还没完全将唐朝时期女性卧室的特点展现出来,估计旅游文化管理部门还在筹划之中。在庭院的右边,即与李白读书的屋子和李月圆卧室的正对面,也是一溜屋子,其中靠里那间是李白卧室,正对李月圆卧房。里面的陈设也很简单,一张没有蚊帐的木床,高度也就二十公分左右,床面被染了颜色的木条划分成了三格。在窗口下面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口做工精美的箱子。卧室隔壁是琴室,当今的人习惯叫琴房。房间正中的条案上摆放着一把古琴,桌子后面是一条琴凳。靠后墙是一排木版画,内容是山水。但见山高水长,云雾缭绕,一股仙气弥漫在山水之间。左侧刷得雪白的墙上,挂着一把剑,想必就是半个剑侠的李白使用的那柄宝剑了。亦诗亦文亦剑,便是李白,也只有李白。宋朝的陆游自江南出发,仗剑入川,也是美谈,但没有文献资料记载陆游也是一个剑术高手。不过,一个敢在宝鸡大散关逗留,写诗,然后穿越茫茫秦岭,只身进入巴蜀大地的人,估计剑术是不差的,但不管怎么看,放翁先生都没有李白那股豪气和仙气。琴室隔壁是客人卧室,陈设也极为简单,除了一张床,就是一张桌子等物。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地方,就是正对故宅大门的堂屋。堂屋是接见客人,尤其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客人的场所,宽敞,明亮,通风。除此之外,大抵也是家族开会,商议大事的地方。在屋子一侧,我还看到有一把古琴,估计是家中女眷或长辈在此习练琴棋书画的地方,侧墙前面那一排书柜,充分说明这个家庭是一个不打折扣的书香人家,整个屋子充满了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尽管李白老爹是个商人,但凡有了足够的钱财之后,人便有了进取心,说直白一点,就是虚荣心,要读书,或者亲近读书人,或者亲近官僚,居所建造也得符合大户人家或书香人家的身份与地位,能雅则尽量雅,不与庸俗为伍,更不可与白丁来往。不清楚李白一家子人是如何跟乡邻打交道的,也不清楚李白是否真的没有杜甫那样幽怨满腔的情怀,从他自称不是蓬蒿人的句子中,就不难看出,李家大抵还是有些傲慢,与贫苦之人是有距离的。

  在堂屋与庭院之间有一道宽展的走廊,也是天井,主人还在房顶挖出两扇六边形的天窗,天窗下面是两口用整块石头挖空、在四川乡下极为常见的水缸。这种房屋建造方式应该是不多见得。水缸里的水自然是天然的雨水,应该是可以满足日常生活中的饮水问题的。更妙的,即便如何炎热,在这条宽展的走廊中停留片刻,便感到清凉无比。抬头望去,六边形的天空蓝得让人神定气闲,转换一个角度看去,则是被大片大片碧绿簇拥着的天宝山。倘若这样的建筑样式在李白时期就是这样,那李白是不是经常这样仰望六边形的苍天,将阳光、月光或星光塞满六边形的天窗,获得满满一心怀写诗的灵感呢?

  陇西院的背后,便是极具女性气息的粉竹楼。这地儿早先是一座庙堂,后来成了李月圆曾经居住的地方。庙堂前的箭竹丛中是李月圆汉白玉塑像,看起来颇有几分气质,与李家身份地位相符。塑像两侧还塑有金童玉女,眉目清秀,极为传神。据说那两层的绣楼是李白专为李月圆建造的。每当在轩窗前梳洗之后,李月圆便将洗过脸的、融满了脂粉的水朝楼下泼去,久而久之,这座绣楼就被香喷喷的脂粉所染,变成粉红色,“粉竹楼”之名由此而来。不管李白是在江油出生,还是五岁时随家人迁徙于此,李月圆应该是出生在江油的,而且从没离开过家乡,一直到老死。李白大名贯耳,天下皆知,但李月圆名声也不低,即便在她死亡后,她居住过的粉竹楼尽管已经是人去楼空,衰败萧条,但由于好名声的缘故,前来祭祀的人很多,香火一直到明朝末年才逐渐断去。如今,前来参观陇西院的人,都要来粉竹楼看看,走走,将李家兄妹好好地缅怀一番。李月圆去世后,就葬在陇西院后面的坡上,坟茔四周都是苍翠的树木,环境极为清幽,宁静。现在我们见到的李月圆墓地是近些年精心修缮过的。最初,李月圆墓碑上题刻的碑文乃“唐旌表节义淑人青莲学士妹李月圆墓”,因后来在历朝历代屡次遭到毁坏,在一九六三年重建的时候,改为“唐李月圆之墓”。据传李月圆极为聪慧,刺绣功夫了得,加之为人豪爽,在当地被看成是一个传奇女子。这正是在她去世后很久,也有无数人前来祭奠她的主要原因。

  走出陇西院,在天宝山下,我看到了被古今读书人颂赞为励志之溪的那条小溪,即磨针溪。这是一条并没有任何奇特之处的小溪,潺潺流动,舒缓自如,极为清澈,溪边水草丰茂,一片野绿。传说李白某日看见一个老妪在溪边磨一根铁杵,说是要磨成一根绣花针。李白大惊,从中悟出了深刻的道理,更加发奋读书了。千百年来,磨杵成针,跟锥刺骨发悬梁一起,成为鼓励古今学人立志成才的经典故事。

  看过太白碑林,沿着石级,我登上了天宝山,来到了太白楼下。太阳越来越张狂,放佛受李白诗歌和性情的影响,一古脑儿地将又辣又烫的、像铁水一般的光倾泻在人头上。建造在天宝山山顶的这座巍然矗立、气势非凡的太白楼,是纪念李白的又一个重要场所。底楼大厅中,有一幅大型木雕,内容是李白告别匡山时的情景(木雕顶端的标题“别匡山”就是这个意思),两侧是李白早期重要作品《别匡山》中的最末两句:“莫谓无心恋清境,已将书剑许明时。”那个“谓”字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记得那句应该是“莫怪无心恋清境”,不是“莫谓”。这首诗没有收入各个朝代编撰的李白文集,只有江油等地的县志上作了记载,不知道是我所读的书籍上出了错,还是建造这座太白楼的设计者或施工者出了错。我不妨将李白《别匡山》全诗记录于此:“晓峰如画参差碧,藤影摇风拂槛垂。野径来多将犬伴,人间归晚带樵随。看云客倚啼猿树,洗钵僧临失鹤池。莫怪无心恋清境,已将书剑许明时。”据说全国的太白楼有四处,江油的这个是其中之一。江油这座太白楼总共三层,因此,登楼并不算一回事,几个游客和我很轻松地等上了三楼。登高望远,天宝山下的青莲镇清晰地展现在面前,一排排当代的建筑物,又迅速将人拉回到活乱乱的现实世界之中,但很快,山风吹来,先前的满身满头汗水,便被吹干,顿感浑身清爽无比。一片片白云从太白楼上飘过时,我立即又像仙家一样,在一种极为异样的感觉中飘升起来,要在一个特别的时间段里,在一个特别的地域,与李白见面,再寻一个地方,推杯换盏,畅吟歌诗。尘世间所有的一切,顷刻间化为文字、梦想和远方,游游荡荡,迷迷离离,模模糊糊,虚虚幻幻了。当然,这种感觉还是很快就被眼下的一切景致和游客的喧闹打断。我下了楼,在旅游开发部门修建的山道上不紧不慢地走着,思绪却从未停止。在背对陇西院的另一面山坡下,新开发的区域似乎没有多少营生可做,游客很少有转到这里来的,可这里修建的旅游各种配套设施,是相当完善和时尚的,不知道是宣传不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在这个集餐饮、娱乐、休闲、购物、居住的旅游区周游时,只看到四个人,一个又高又胖的男人,浑身的汗水就跟喷了油似的,一个中年妇女,好像是本地人,最后是一对躲在一间屋子背后亲嘴的年轻恋人。在恋人斜对面的平台上,是一尊李白举杯的雕塑,李白旁边是一弯钩月,那是根据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诗句来雕刻的,技艺相当不错。尽管太阳很大,但我还是从几个角度拍了这尊雕塑的照片。

  回转的时候,又经过太白碑林,望着赵朴初题写的“太白碑林”四个字,一时间竟有些茫然与沉重。

  在牌楼一侧的游廊入口,那一家人还在剥着包谷,只是那个一边看书一边举着快花了的棒棒糖的小姑娘不见了。也是,满满一大框晒干的包谷,一家人估计要花一个下午的时间,才有可能完成。稼穑辛苦,古今如此。“樵夫与耕者,出入画屏中”,也只是文人的夸张性描摹了,真正潜入生活,尤其是进入人类的底层生存空间,文学艺术,想象联想,夸张通感等,与汗水、疲惫、单调和苦难基本上不搭,难怪李白在大笑几声出门去时,声称自己不是蓬蒿人了。这也跟是不是浪漫主义诗人和现实主义诗人关系不大,人的出生,家庭状况,童年的经历,接受教育的程度,与什么人交往,人生志向乃至先天是什么样的人等诸多要素,才能决定我们待人接物的态度、审美倾向和到底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些为生存而辛苦劳作的人,不是不懂得生活中蕴含的那些缤纷诗意,李白这种狂傲之人也不是不明白劳动者劳动的价值,但因出生有别,生活含量和指向有别,命运更是相差甚大,才情和机遇不同,才有了这样那样的区别。从古至今,有多少人从人格尊严等属于“人”范畴的层面去观照各个阶层的人,从而以人待人,以心换心,平等而温和呢?或许这就是我突然感到心情沉重和茫然的原因。

  我们热爱并熟读唐诗宋词,将自己整饬成业已不再合格的吟长,却更容易也更愿意将心灵贴近大地和大地真正的主人,尽管我始终对那些远离故土,却以乡愁来掩饰自己忘怀之心的人事表示遗憾。我们欣赏并赞美李白,崇尚他那游仙一般的生存方式,但我们中的很多人却更愿意在文字中亲近李白,而在现实生活中,他们剥着金灿灿的玉米,抚摸着长势极好的稻谷,厮守着他们跟诗歌一样唯美的亲情,却不一定要吟诵,或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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