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诗话:一朵梅花,两种命运:读刘克庄陈与义的咏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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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克庄《病后访梅》,全诗如下: 梦得因桃却左迁,长源为柳忤当权。

幸然不识桃并李,也被梅花累十年。

此诗写得虽不艰涩,却有些不大好懂。读进去之后更是横生惘然,叹息命运的捉弄。

梦得因桃却左迁,

梦得,不是梦中得到,而是指唐朝诗人刘禹锡,字梦得。因为当年写了一首《玄都观桃花》,中有“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之句,被人们认为是讥讽权贵,也因此受到执政赏的打击,从而被贬到播州,然后改贬到连州。

因桃,即因为《玄都观桃花》这首诗。

左迁,降职,贬职之意。比如李太白诗《闻王昌龄左迁龙标》,比如韩退之诗《左迁至蓝关侄孙湘》,都是诗人安慰好友被贬谪之作。

所以,这一句的意思就是,刘禹锡当年写了一首《玄都观桃花》结果得罪了当权者从而被降职。

长源为柳忤当权。

长源,即中唐重臣李泌之子李繁,因为写了一首咏柳诗(应当是“青青东门柳,岁晏复憔悴”)结果也被当权者贬到随州做刺史,哪怕后来又回到长安,也是没有得到圣眷。

为柳,因为写了一首《东门柳》诗而遭到降职。

忤,忤逆,违背之意。这里指不顺从,不听话,得罪

当权,当权者,手握大权的人,这里指朝庭重臣。

这一句的意思就是,李繁当年写了一首柳树诗结果同样让权臣不喜欢,从而被降职。

幸然不识桃并李,

幸然,幸亏之意。

不识,不认识,此处借指为写咏物之诗。

桃并李,即提刘禹锡的桃花诗和写柳诗的李繁。

这一句是说,幸亏我没有像刘禹锡李繁那样写什么桃花诗柳树诗。

也被梅花累十年。

梅花,指刘克庄诗《落梅》,全诗如下

一片能教一断肠,可堪平砌更堆墙。

飘如迁客来过岭,坠似骚人去赴湘。

乱点莓苔多莫数,偶粘衣袖久犹香。

东风谬掌花权柄,却忌孤高不主张。

这首诗是刘克庄被贬到福建之后的作品,诗人自比落梅,在颌联里,不仅化用范仲淹岳阳楼记里的“迁客骚人”来咏叹自己,还有韩愈的《左迁至蓝关侄孙湘》和屈原的《离骚》来暗示自己遭受小人陷害,孤愤不平之意。颈联用“乱点莓苔”来嘲疯当朝权臣的疯狂,用“偶粘衣袖”来表达自己的心性高洁。尾联用“东风”来比喻当权者,更有“谬掌”二字来表示对他们的否定,表示自己的贬谪是因为孤高,所以他们不喜欢。

累,连累,此处指这首诗被政敌用来做为打击他的证据。

十年,指因为那首《落梅诗》,他前前后后被报复或冷藏了十年时间。

二、陈与义《和张规臣水墨梅》: 含章檐下春风面,造化功成秋兔毫。

意足不求颜色似,前身相马九方皋。

这首诗写得很大气,典故用得十分精巧,所以马屁拍得极度唯美,而且艺术效果爆棚。

含章檐下春风面,

含章,原意为美好,后来南朝时期宋朝以其为名盖了一座宫殿,称之为含章殿,殿内多梅花,居住者为寿阳公主,梅花有时会飘在寿阳公主的额头上。比如葛立方诗句“却笑含章檐下客,对花熟睡亦何心。”

春风面,即从前含章殿的主人寿阳公主,此处指桃花的神韵。比如赵彦端《点绛唇》“一点青阳,早梅初识春风面。”

造化功成秋兔毫。

造化,福气,运气之意。比如杜甫《望岳》“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秋兔毫,原指兔毛,后来指质量极好的毛笔。此毛必须在农历八月摘取,因为这个时候的毛最为焦而嫩,是为上品。

意足不求颜色似,

意足,即意境丰满之意。

颜色似,因为是毛笔画梅,是墨梅,而不是红梅。所以不求颜色相同,但求神韵相似。

前身相马九方皋。

相马,即伯乐相千里马

九方皋,春秋时期人,此人极为善于相马,大名鼎鼎的伯乐也向秦穆公推荐这个人前去相马,这个人相马有一个特点,不看毛色,不看外表,不看公母,只是看马的神态。所以伯乐称赞他“在其内而忘其外”。在这首诗里,指的就是画家虽然只用黑色的墨,却画出了梅花的神韵。

相传,陈与义写这首诗时不到三十岁,这首诗直接就入了宋徽宗赵佶的法眼,于是陈与义官运亨通,一路高升。

同样是写梅花,一人被贬,一人高升。正所谓“诗中幸与不幸,有如此夫?”(俞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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